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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十八路反王,六十四路烟尘……”

大业十三年二月初的一个深夜,江都宫一佛堂精舍内,炫纹柄烛台下,一男子脸上挂着几许温吞的笑意,坐在蒲团上喃喃自语着。

男子年逾半百,面容清矍,小冠宽衣,儒雅斯文,神态潇洒。

只见他一手持念珠,一手捏一本《妙法莲华经》,双眉轻蹙,在遐思中背诵着什么。

“杜伏威乘胜破高邮,引兵据历阳,自称总管。”

“窦建德建坛于乐寿,自称长乐王,置百官,改元丁丑。”

……

“七月,李渊起事于晋阳!”

说到此,他顿了顿,好像说出了大结局。

只是,也未见他语调多出半分沉重,半分喜悦。

良久,他又轻言道:“普天之下,莫非仇雠;左右之人,皆为敌国……说的就是朕了。”

过一会,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道:“朕,只是个病人……朕不是亡国之君。”

絮叨后,他平和的目光望向佛堂门外,心里则筹谋着什么。

院子里一地月华,恭顺的站立着两人。

一位宦官,头戴巧士冠着黑深衣,颌下无须,清瘦脸庞,三十来岁,时不时向佛堂内窥视一眼。

另一人,头戴漆纱笼冠,一袭紫色大袖袍衣,双目有神,胡须修剪精致,器宇轩昂,四十多岁的样子。

两人此时,神色都有些紧张和疑惑。

佛堂院子外,则有带刀甲士穿梭不停。甲士们的目光阴鸷如钢刀一般,经过门口,都会扫视一眼院子的动静。

巍峨连绵的江都宫,这不起眼的佛堂精舍,正是苟延残喘的大隋帝国的权力中心。

佛堂内那位男子,即是大业皇帝,也是饱受后世诟病的著名暴君——隋炀帝。

此时,在他温吞的笑意里,却是一个现代人的灵魂。

阳坚穿越来不到一个时辰,已然接受了这哭笑不得的角色。

令刚穿越的他惊讶万分的是,此时的隋炀帝,正在佛堂斋戒中。

他不是在“迷楼”“任意车”里流连忘返。

也不是在“来梦儿”的怀里。

他居然在修佛。

也许,他是真的想要学陈后主,在江南做“长城公。”

而当阳坚意识到,在院子里站立的两人是谁时,则心下才有些戚戚焉。

此二人,若是遇隋炀帝重生,一定会亲手将两人掐死,然后碎尸万段喂狗。

宦官是近侍魏氏,另一个是尚药直长张恺,两人都不是什么好鸟。他们在一年后江都发生的“焚草之变”中,都是谋逆弑君的主谋。

“焚草之变”,隋炀帝的禁卫军一万多骁果骑,在司马德戡等人的蛊惑下,将隋炀帝缢杀在江都宫一温室内,也一把将行将朽木的大隋基业,推入了毁灭的深渊。

这段历史,在阳坚看来,其实就是隋祚将崩,树倒猢狲散。

隋炀帝从大业十一年遁走江都,就注定了大隋的气运将尽。到大业十三年,更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大反叛浪潮在涌动。

“这佛经已经没法念了……”

连身边近侍、太医,还有外面那些宫廷侍卫,宫城内外的一万多骁果骑……一年后,他们都只有一个念头,就是杀了朕。

阳坚想到此,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。

这一场游戏既然已经开局,那就不妨豪赌一把。

“隋炀帝不是史书中的隋炀帝,朕也不是隋炀帝。善借势才是真英雄。反贼们如此,朕亦是如此。不过,朕可是穿越体质……”

阳坚的脑子,此刻格外清晰。

少顷,他朝外平心静气的说道:“来人!”

魏氏在外听得真切,忙应诺一声进入精舍内。

阳坚目光平和的打量着小心翼翼的魏氏,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少杀人的冲动。

他不打算杀了面前这唯唯诺诺的阉宦,也不打算杀了外面那个太医,甚至就不打算杀任何一个人。

“朕难以入睡,朕想……”

魏氏脸上立马绽开谄笑,“皇爷是不是要唤来梦儿助眠?”

来梦儿?还真有来梦儿。

阳坚差点哑然失笑,这也让他紧绷的心一松。

来梦儿,朕曾经认为这都是虚妄的,没想到还真实不虚。

在“波涛汹涌”里安寝,能睡着吗?高低起伏,软软绵绵……隋炀帝所拥有的,可都是朕的。

来梦儿、迷楼……

阳坚将浮想联翩的自己拉了回来。

“咳咳!朕可是在佛堂清修……”

原本满脸期待的魏氏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,又道:“奴婢这嘴,奴婢的意思是皇爷在佛堂不好入眠,可起驾回元象宫。奴婢再把来梦儿唤来……”

“大半夜的起什么驾……”

魏氏那想到主子会含蓄起来,以为惹恼了皇上,道:“奴婢该掌嘴,奴婢没眼力劲,皇爷早说了在佛堂斋戒一个月哪儿都不去。”

“好了好了,去给朕传人。”

魏氏一听,又以为阳坚准备起驾回元象宫,要唤来梦儿助眠。

“传……玄武门统领骁果给使的……什么郎将?还有麦铁杖家里的那个大郎……”

魏氏眼珠子睁得溜圆,不敢接茬,屏声静气。

因为阳坚提到的人,都是统领骁果骑的郎将。深更半夜叫骁果骑的郎将入宫,皇上这大半夜是要杀谁呢?

阳坚努力的搜罗着记忆,“玄武门骁果给使叫什么肉飞仙的……对对对!沈光、沈光。还有麦铁杖的大儿,叫个麦孟才,你得亲自去都给朕传口谕。”

魏氏应诺着转身欲走。

阳坚又叫住他,“叫外面的尚药直长回吧,朕在佛堂念经斋戒,情志之疾已经好了大半。朕现在不需要他,让他先回吧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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